生命意義？幸福？那是什麼？（Ⅲ）第一屆哲學桂冠獎系列講座李嗣涔校長專題演講

（文接1043期）…...一旦知道以後，它就改變了。所以不要去預測感情的事情，保證不準，百分之百不準。一被講：「欸，你將來會跟她結婚！」，你就嚇住了，心想「我真的要跟他結婚？」糟糕，這一下就改變了，那這個可能性就變小了，就是這麼回事。幾十年來，我們就在研究這類事情。各種可能的變化都在發生，你不知道的時候，可能真的就向這個地方走；你不知道的時候去做了一個決定，可能就改變了這個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子，很有意思。

問：校長您覺得活到現在，您是否幸福？為什麼？當到校長後，您看待生命意義有沒有改變？以及校長這個頭銜與生命中的價值，之間的關係為何？

校長：我覺得幸福是來自家庭，在我這個年紀是來自家庭。至於校長的頭銜與生命意義之間的關係，當你理解了生命的意義是一個學習的過程、愛人的過程、被愛的過程，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時，「校長」和這個價值是沒有關係的，這個價值不是財富、地位可以改變的。

問：您覺得生命中最重要的價值是什麼？校長：每個人不一樣，個人決定個人的。

問：您有沒有遇過最困難的境地？甚至有自殺的念頭？如何去排解、調適？

校長：我沒有自殺的念頭，當了解生命的意義之後就不會去做這件事情，這是根深蒂固的，因為我了解到後果。當生命的意義決定的時候，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它不會對你造成困擾。像各位可以看到，我幾乎很少罵人。可以去問我的部屬，因為我已理解：很多事情不是罵人可以解決問題，而是溝通協調可以解決問題。所以這是會改變你的，當你真的理解人生很多的問題時，就會整個改變了。

問：哲學系學生在哲學桂冠獎中是否比其他系學生更容易得獎？

校長：這個要看我們的評審委員了。如果你真的有見地的話，應該還是會得獎的，應該不會有這個問題。

問：哲學在研究型大學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校長：我告訴各位，世界上有名的大學，只有二件事情是重要的。一個是博雅教育（liberal arts），一個是基礎科學（basic science）。它讓我們理解這個宇宙的真實，一般的公司沒有辦法支持這樣的行業，公司是為了生存而存在，它不會花錢去做這些基礎科學，去了解這個宇宙。這只有在大學才可以，人文也是一樣，必須靠大學來維持人文精神文化傳承。教授可以不憂愁生活中其他的事情，因為他教書有收入，可以去做這些事情。在一般公司中要做這件事情就很困難，所以在世界上任何一個有名的大學二個東西最重要：博雅教育和基礎科學。這是大學存在的最基本價值，哲學尤其重要。

主持人：關於這個問題，我以一個哲學系的學生來補充。這可是千古大哉問，到現在不只哲學系的學生，就連哲學系的老師們，大哲學家們也未必敢說對這個問題有通盤的了解，所以大家應該不用太擔心這個問題。

問：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我們都被鼓勵到中國、美國等地去工作，如何孝順我們在臺灣的父母呢？如何陪伴在他們身邊？

校長：幸福在家庭的意思不是說小孩要陪在身邊，而是彼此之間的關係。不是一定要在身邊才叫幸福，不是這個意思。若是小孩在身邊天天跟你嗆聲，天天和你槓，這樣哪有幸福？一點都不幸福。很多事情是可以溝通的，是心靈層面等各方面的，例如關心。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分享，這才是重要的。雖然在美國，打電話，可以分享很多日常生活的事情，那種感覺就會非常溫馨，所謂幸福在家庭的意思是這樣。比方說你很有錢、很有地位，結果回家像是進入地獄，那有什麼意思？一天到晚都在吵架，沒有辦法分享、溝通。所以在我們這個年紀，大概就是這樣，不是說一定要在身邊，而是溝通、分享的連繫，有什麼事情就想要跟親人來分享。

問：我們要如何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什麼？如何判斷是非善惡？我們的準則是價值觀，價值觀是正確的嗎？

校長：這個就是你要去建立，要思辨的，由不斷地思辨，經過哲學的訓練，自己去找出答案來。這是對的嗎？你自己去思考，你就會找到它是不是對的。

問：人生的價值在過程中自己要去體會琢磨，您對臺大十三妹的看法是？

校長：其實我已經說過了，在報紙上已經表達我的想法，還討論了好久。我對他們有更高的期待，要注意！他只有講show girl，後來有人無窮引申到藝人、電影明星等等，我沒有說這些，只是講show girl而已。我是覺得有點可惜，我希望他們能夠更發揮他們在臺大所學的專長。

問：關於人文大樓的討論，到底人文精神是在外觀上，還是人文學系學生的表現？

校長：內涵最重要，我們很多中文系的老師說，他下課的時候常在椰林大道上徘徊。因為老師的辦公室是三個人一間，如果有老師在跟別人談話，他就不好意思待在辦公室裡，只好徘徊在椰林大道上。這就是我們文學院的老師啊！你覺得這就是有人文精神嗎？不是，是內涵，是要給予老師們足夠的研究空間，至少要給老師們一人一間。其他學院不會因為在辦公室裡一個老師要跟其他人說話，另一個老師就得出去，這只有文學院才有的現象。我們很希望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讓文學院在精神上和實質上被照顧到，這才能發揮人文精神。

問：校長您會不會因為時間的消逝而感傷嗎？例如變老了？

校長：人與人的情感會稀釋會無法維持，當你了解人生意義後，你不會感傷，你甚至不會畏懼死亡，死亡最公平，因為每個人都會經歷它，總有一天每個人都會等到，有什麼好感傷呢？當各位了解人生的意義後，我告訴各位，相信你們會更懂我的話。當你足夠了解人生意義後，你根本不會畏懼死亡。

問：請問哲學該如何入門？

校長：這要問我們的主任。我不是哲學家。

問：人死後知覺還存在嗎

校長：這是科學的問題，死亡經驗，現在有越多來越證據談論這個事情。科學雜誌Nature，曾登過相關文章。例如人好像在天花板上看自己之類的經驗。有相當多文獻、書籍談論這些事情。有一個人醫生已經宣布他死亡，但過一下他又清醒過來，還講了一個故事。最近美國有位被救生員救起的小孩，他說他曾坐在耶穌的腳上，他把這些瀕死經驗出書，還有出中文版，賣了好多本。這些個人經驗到處都有。你說這是騙人的嗎？但幾千年以來，各地都有類似的說法，所以這是值得研究的。但有沒有科學無法去理解的問題？這就是哲學問題了。科學能夠驗證嗎？不能驗證就不是真理嗎？這些問題裡面都牽涉很多的哲學問題，可以讓大家思考。

問：請問校長您認為，愛情是隨緣還是靠努力？

校長：這個不應該我回答，不過問題還滿有意思的。我認為兩者都有。沒有緣分，你努力也沒有用。不過不管有沒有緣分，你還是要努力，光靠緣分也沒有用。緣分是非常重要的，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曉得人生的一切就是依靠緣分，在人生的某個時間點上，你偶然的碰到了某一個人，如果你錯過了那個時間點，你就是走了另外一條路，就完全不一樣。就是這樣，緣起緣滅，機會擦肩而過。你要不要抓住是你的決定，你抓住與不抓住你將走向不同的道路。人生就是這樣，緣起緣滅。

問：請問校長，您認為人有自由意志嗎？

校長：噢！這是哲學問題，這可能要主任才能回答。

問：您在生命裡有多少時間留給自己？多少時間留給他人？

校長：這個也是好問題，通常年輕時很多時間都留給自己，留給他人是比較少。年紀越來越大後你會發現這是不對的，很多時間留給家人會比較好，因為小孩很快就長大，一下子就過去了。尤其是當父親時，回頭一看，小孩已經大了 ，卻已經錯過他的成長，所以實在是要多注意這些事。當你剛結婚時，年輕的自己總替自己奮鬥，可能比較少時間留給家人，但我覺得還是要留足夠的時間給家人，因為時間過的很快，轉眼之間他們就長大了。小孩對你的印象就在你錯過他們的時間。

問：您對死後有什麼盼望嗎？

校長：這個問題也是很好。我做了很多很奇怪的研究，但是還是需要幾十年才能夠完成，也許我就盼望，希望能夠有一天能成為先行者。

問：如果校長您一生中都被人欺負，流落街頭，您認為這好嗎？

校長：如果這個人能夠覺醒為什麼他老是被人家欺負，當然我們沒辦法期望他有哲學思考。或許他老是被人欺負就是因為沒有哲學思考，如果他能找到被人欺負的根源再去改正的話，也許就不會被人家欺負。凡是必有原因，很多時候只是當事人不知道原因在哪而已。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如果能跳脫自己去看自己，那厄運就會被改變。

問：您認為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校長：生命的意義是一個過程，要自己去體驗，是一個可以學習很多的過程。你必須自己去經驗，自己去把它找出來。 

問：校長之前曾因操勞過度而中風，那次的經驗是否讓您找到對生命的看法或是改變對生命的看法。

校長：因為我的生命意義早就建立，不會因為病痛而改變。但是我改變了對身體的看法，我二十年前開始練氣功、研究氣功。讓我的很多老毛病，像是支氣管炎就好了。那時我三十五歲，之後我二十年不再生病，連感冒都沒有。就是因為我二十年不生病，讓我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天不怕地不怕從早到晚不休息一直開會。因為我認為我沒有事，我認為我的血液循環很好。就算很久沒走路，再去健行，走路也不會有任何痠痛。就是因為這樣讓我失去了警覺心，導致操勞過度，直到某一天到了一個臨界點。因此，現在又回頭了，開始練氣功、常去健行等。所以我對生命的看法都一樣，但是對身體健康更加注意。 

問：校長您好，我已婚，有一個小孩剛滿三個月。當我知道今天有校長的演講很開心，所以今天來聽您的演講。但是太太說：「你去聽生命的意義和幸福的演講？！你把你的生命意義與幸福建立在犧牲家人與伴侶的時間去聽演講算了。」我該如何回應呢？

校長：溝通分享很重要。回家後要記得跟家人分享今天的演講。分享是最重要的，分享你的想法所見所聞，讓她去參與你的生命，而不是每天工作回來就是吃飯睡覺。很多離婚都是這樣，不去溝通、不去分享，到最後就無話可談。多跟你的家人朋友分享，這是走向幸福的基礎。你回去以後就跟太太說，校長就是這麼講，雖然今天你沒有陪家人跟太太，但回去後把我的想法、今天聽的跟她分享，也提出你的論點，讓你太太批判一下，然後你就接受，說太太說的都是對的，這樣就不會出問題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