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艱苦經驗

首先我要談的就是我這個平凡人的艱苦經驗,分別是我趕火車、家教以及寫博士論文的經驗。~)我是江蘇人,後來逃難到杭州,逃難途中吃很稀的稀飯,桌上只有一樣菜,就是鹽巴,這種只有鹽巴的生活,我想各位可能很難想像。我十一歲到台灣嘉義中學唸書,那時候的火車從台北開到嘉義大概要十四個小時。有一次剛好遇有颱風,風雨大到道路都無法通行,火車從嘉義開出去之後,中間有一段路必須下車用走的。當時我帶著一個是大行李捲,還有一個大箱子,到火車站之後,服務人員說不能寄物,我只好自己拿著走。接駁的那條路大概有三千公尺,之間有很長的時間可以讓你慢慢的走,當時我一手扛行李捲,一手拿著大箱子和一個小包包,大概走了三五百公尺後,我發現體力實在難以負荷,而且又下著雨,後來我走十步就停下來休息,讓自己的力氣不要一下子就被用盡。等我到達的時候,全車的人都在等我,因為我是最後一位乘客。我覺得這個經驗大概是對毅力的一個訓練,當我經過那個困苦的時刻之後,我覺得以後沒什麼事情值得好怕的。~)

再來談到家教。我的家裡很清苦,唸大學的時候必須要兼家教才能維持生計。我的家教學生是經由熟人介紹,所以服務就不能太差。我從大一就開始家教,每個禮拜有六天,教學時間是兩小時,那個時候我住在第七宿舍,如果要通車到家教的地方,必須要花一個小時,也就是說我教兩個小時的書,來回總共要花四個小時,這種情形維持了很久。我記得有一次颱風,風雨非常大,傘一下就被吹掉了,我在想到底要不要去?最後我還是決定去了。各位可以想一想,當你一個禮拜有六天要花四個小時以上去家教,不只體力無法負荷,而且也沒有辦法專心唸書,所以我大一、大二平均分數只有七十幾分。這個過程對我來講,也是一個毅力的訓練,那麼多次風雨無阻的經驗,對我來說不是一個壞處,反而是一個訓練。後來因為有獎學金,所以我就不做那個家教工作,他們又請另外一個家教,可是沒有人願意星期一到星期六花兩個小時去家教,後來他們改成星期一到星期五,結果找到我同學,我同學聽了這件事就說要幫我出口氣,他去了兩天就不去了,因為他覺得這樣根本是壓榨學生,太辛苦了。~)

最後講到博士論文。我出國時已經結婚,有兩個孩子,後來寫博士論文有九個月的時間一個人在國外。我記得快要完成的時候最困苦的,我連續有五天斷斷續續的睡覺,就是一直工作,工作累了就睡,醒了又工作,這樣的經驗也很特別,因為我就是要堅持到最後一刻,非要把論文完成不可,所以我覺得在我的大半生當中,假如說有一些經驗可以給各位參考的話,我提出以上四點。這是對一個人的毅力訓練,讓你必須要咬著牙撐到最後。~【生命中的幾個轉戾點】我剛才己經說過自己是一個平凡人,假如我今天能夠有所成就,我覺得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我沒有取巧,也沒有特別的運氣。但是我的生命有幾個轉捩點,我自己也常常在想假如不是這樣的話,我會怎麼樣?~)

第一個轉捩點是初三的一位秦老師,他是註冊主任,但是沒教過我。初中畢業時因為家境清寒,所以家裡希望我去考師範學校,本來我也決定去考師範學校,後來我回到學校拿成績單,註冊主任問起我的事,最後他說希望我去唸高中,要我回去跟父親再溝通。回家後我跟父親講,我父親就說:「考考看吧!」結果一考就考取了,所以我就去唸嘉義中學。假如我走師範這條路,我可能會是一個很好的老師,但是跟今天的情形完全不同,而這個轉變是一個不太熟的老師給我的影響。~)

第二個轉捩點是我在大學的時候,我大三的時候,常常在參考圖書館看到一個梳著兩個辮子的女孩子,後來我知道他是中文系大二的學妹,我對她非常的心儀,於是我在想要如何讓她認得我?我知道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努力讀書。所以我就努力讀書,結果那一年我拿到第一名。我大一、大二的成績是七十幾分,後來兩年的成績都是九十幾分,這是兩個不同的階段。大三開始我不只非常用功,也在台灣大學對面的影劇補習班裡面擔任總務主任。我大四的時候開始跟她交往,後來成績公佈,她也嚇了一跳,覺得這個人其貌不揚,竟然可以拿到第一名,後來她就成為我的太太。這是我當時一個向上的力量,我覺得人生有很多際遇,而愛情是我一生很美麗的回憶,不過主要是在大四那一年。後來我考取研究所,但是我選擇先去當兵,她對這點很不諒解,她說:「我們才認識一年,你就要去當兵,為什麼不唸研究所留下來陪我。」我當時只想早點服完兵役也沒想那麼多。但是她可以說是我生命中第二個轉捩點,假如不是她讓我有向上的精神,也許這條路就有很多的可能,可能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第三個轉捩點是我中文系的老師-許世瑛先生。我在大三修習他的聲韻學,因為小時候父親曾經教我作詩,所以我懂一點平仄,在上聲韻學的時候,我就對這個很有興趣。那時候很多外省孩子到台灣,除了北京或北方來的孩子之外,其餘大多不會說國語,我也不會說國語,所以當時學國語學得非常的累。這門課講得是聲韻,最後的考試對我來講真是苦及了,尤其我不知道什麼是捲舌音,就只能死背,結果期中考我考了一百分,這對我來講有很大的激勵,同時使我對聲韻學產生興趣,到現在為止我還是從事中國語文方面的研究。~)

期中考後,期末考當然也不能馬虎,所以我更加用功,最後我這門課拿了九十五分,上學期的總平均是九十二點六,而且是整個文法學院內最高的分數,所以我很高興。後來我申請做論文,可是沒有申請到,這讓我感到很疑惑,最後詢問的結果是因為我有拿書卷獎,所以才沒申請到。但是那個成績對我來講是一個鼓勵,甚至我覺得還可以更進一步。~)

到了大四,我跟我太太一起修書經,這門課開授的老師是屈萬里先生,其實我之前已經修過屈萬里先生的詩經,覺得很有興趣,後來再修書經,當時大學畢業要做學士論文,所以我就想跟屈先生做論文。因為屈先生常聽許世瑛先生說我不錯,所以認為應該可以收我為徒。當時屈先生跟我說:「你應該去跟董同龢先生做學問,因為他那邊發展比較大。」事實上在大四的時候,我已經聽過屈先生語言學的課,當時台大中文系傳言說老師會搶學生,會把好學生留下來,可是我可以說絕對沒有這回事,因為我在班上並不算是壞學生,可是屈先生很清楚的要我去跟董先生,後來我也聽了他的話,進了研究所以後就跟著董先生唸書。~)

各位想一想,如果我不是碰到許詩英先生,我不是花心思去唸他的聲韻學,我不會有那麼高的成績;我不碰到屈萬里先生,他不會叫我走聲韻學的路,我也不會遇到董同龢先生。~)

董先生是我碩士班的導師,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平常不會跟學生來往很密切,可是你跟他談事情的時候,他非常認真。從那時候開始我才真正懂得如何做學問,我發現董先生是一位非常有人情味的人,我們有一次到南部桃源鄉調查高山族,那時候山路很難走,大概要走十幾個小時,還要背著錄音機,真是非常的艱苦。董先生知道我女朋友在高雄,所以調查完後他要我帶女朋友一起去吃飯。當時其實師生之間很少有這樣的交流,所以我覺得他真是一個很有人情味的老師。~)

我從董先生那裡學到的,是他一絲不苟的精神,是一個做學問的方向。研二的時候要寫畢業論文,我就寫我自己的方言-盧高話,董先生曾經在盧高呆過一陣子,所以精通盧高話,我所寫的東西董先生也非常瞭解。在我畢業時董先生重病,當時我的論文已經完成,另一位同學還沒寫完,董先生在開刀前一天寫了兩封信,一封信是推薦我到中研院史研所工作,另一封信寫給我們當時的系主任-臺靜農先生,信裡寫說他無法監考了,這兩個學生必須要請戴君仁先生費心。他說我的分數可以給九十分,但是另一位同學的論文他還沒有看完,所以沒有辦法打分數。其實另一位同學比我更才華洋溢,在我們一起唸書的時候,老師非常喜歡他,也知道他將來一定有所成就,但是因為他的論文還沒完成,所以沒有打分數,我覺得這就是他一絲不苟的精神。~)

研究所畢業後,我進了中央研究院,也成家了。還沒有進入中研院之前,董先生就去世了,當時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主要是在研究語言,那時候只有一個老先生,一個學長,以及我三個人。第一年我們主要是整理董老師的遺著出版。~)

在史研所三年以後,有一次李芳桂先生問我有沒有興趣出國唸書,他說我可以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到柏克萊大學跟趙元任先生做學問;一個是到華盛頓大學跟李方桂先生做學問,後來因為華盛頓大學有提供獎學金,最後我就選擇到華盛頓大學跟李先生做學問。~)

李先生是董先生的老師,所以我等於是跟我的師祖唸書。在我一生當中,對我影響最大的人就是李芳桂先生,我覺得他做學問的格局相當的不一樣。李先生是研究紅語,就是美國印第安人的語言,回國後又研究秦文、古藏文,他自己懂德文、法文、哥特文、古英文等等,我跟他唸了藏文、泰文、蒙古文、滿州文等等,換句話說,在他的訓練之下,我把眼界稍微打開一點,我覺得這樣的訓練,讓我走上不同的境界,對我後來唸書的態度也影響很大。~)

通常我們對於老師還是會有些微詞,但是我們都是吸取他們好的地方,對於批評之處盡量避免。我覺得李芳桂先生可以說毫無挑剔之處,尤其是他做人做事的態度。我們最近要出一本論文集來記念他,在那本書裡面我提到他對學術界的影響,其中有一封李先生寫給我的信,信中講到:「我的一生深受我的師友栽培,因此我不敢虧待我的後學。」我覺得這句話對我影響很大,而且我也希望一輩子都可以做得到。所以各位可以看到我生命中的轉捩點,除了我的太太之外,其餘的都是老師。我這一生也受到許多老師的栽培,所以我不敢虧待我的後學。現在在座的不只有我的學生,還有許多是我學生的學生,我希望這個精神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做人、做學問和做事】我覺得做人比做學問還重要,做人第一要講求誠懇,我父親曾經跟我說:「做人要有三層心,第一層心是誠懇;第二層心要保護自己,是要有些計算的心;第三層心是良心。」我經歷過許多事之後,覺得我父親的話有他的道理,所以我跟別人來往的時候,第一是誠懇,可是假如別人欺負我,被我發現之後,我就會開始運作我的第二層心,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會想他的目的是什麼,凡事要跟他計較,因為如果不計較,你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上當,或許我們可以吃些小虧,但是絕對不能吃大虧。第三層心是良心。各位知道我現在的職務是院長,要處理許多人事的問題,從前在擔任史語所所長的時候也是一樣,有些老先生常常給我臉色看,不過我還是誠誠懇墾的做事。但是我不能被欺負,否則我就必須要計較。當我瞭解這些,我所做的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以免讓自己吃更大的虧,但是我也不會眛著良心做事,這是我在做人方面的一點經驗。~)

做人如果誠墾就可以得到別人的信託,所謂可以信託就是不因距離相隔或生死而有所不同,即使這個人已經不在了,但是你答應他的話還是要做到。換句話說,當別人跟你來往的時候,他覺得最困難的事情他可以拜託你,可是你要看自己的能力能否完成,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答應。我在歷史語言研究所是從最資淺的助理員做起,在所裡面大概沒有人跟我有同樣的資歷。我做過助理員、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研究員、代理主任、主任、代理所長、副所長,最後做到所長,從下到上沒有一個階層我沒做過的。我告訴各位,要做公家的事情就要懂得通達,要替別人著想,看他是不是受到欺負,是不是有受到不公平的對待,然後想辦法替他爭取權益。我在做史語所所長時,有一次工友很不悅的來找我,我們談了兩個鐘頭,雖然是處理很小的事情,可是我也是用全付的精神來跟他溝通,因為他是最低階層的人,通常有最多的不滿,如果你肯聽他傾訴,他就會覺得你是他的知音。有一次中央研究院有個司機把一個同仁殺掉,我覺得這應該是在事情的開頭時就沒有處理好,才會導致那麼嚴重的後果。所以從我在史語所做所長開始,到我在美國、香港做事,我都會先跟同仁們說清楚,我說:「假如你心裡不高興,或者有沮喪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跟我說,絕對不要壓在心裡。」因為人在痛苦困難或受委屈的時候,如果把這些事放在心裡太久,等到發洩出來後可能會失去理智,所以一定要在事前把這個情緒疏解掉。~)

做人要通達,要「己所不欲」,但並不是勿施於人。別人遇到問題求助於你,你必須要跟他分析,你可以說:「如果我是你,當我處在這個環境的時候,我會怎麼做,……」給他幾個方向,讓他自己去做選擇。因為每個人都可以選擇不同的路,有些路很平穩,但是可能要走很久,有些路要冒險,但是就不用花那麼多時間,每個人的本領不同,選擇的路也不一樣,但是你身為一個老師或管公共事情的人,當人家有求於你,希望得到指點的時候,你應該把你所知道的任何一個可能情況都想到。~)

然後要懂得自律,就是自己對自己嚴格一點,但是對別人可以有不同的標準。前一陣子聽說台灣連續劇-人間四月天非常轟動,以前我就很欣賞徐志摩,很喜歡他的新詩,我在香港也有看這部劇,可是我事後回想,我們也許不能夠拿一個普通人的道德來看徐志摩,因為他是詩人,不能拿普通人的道德去想一個藝術家、政治家。我們可以容許別人有一個比較輕鬆、不同的道德觀,我相信徐志摩在追求他的理想、愛情的時候,對他而言並沒有對錯的問題,他先跟他的太太離婚,後來經過他的追求才跟陸小曼在一起,這是他追求的路,對一個詩人來講可能算不錯的。我覺得大家可以有一個普通人的道德,只要把最簡單的東西做到,覺得不好的就不要去做。 ~)

對自己嚴格一點,但是絕對不要說傷人的話。我對這句話有許多體會,我覺得即使你跟一個人吵架或絕交,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最重要的是不要去說傷人的話。尤其是「你這個人一無是處」、「我就是瞧不起你」等等之類的話,千萬不能說。因為你說了之後,這個人永遠記得一輩子,所以傷人的話絕對不要說,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也是在此。當你跟太太在吵架的時候,到了一個時候,你就閉起嘴巴來,忍住不要說話。我曾經有一次在研究所的時候跟同學吵架,吵到後來幾乎要捲袖相向,我說我不願意跟你打架,我們到此為止。隔了幾天,對方覺得怎麼會為了這點小事就想打架,真的沒有道理,可是當時就是血氣方剛,忍不下那口氣。~)

我把做人放在最前面,因為我覺得做人最重要,其次是做學問。我從董先生那裡學到一絲不苟以及懷疑的精神,對別人的東西會有一點懷疑,不會全盤接受。我舉個例子,是我對平仄的懷疑。平是指中國的聲調,仄是指上去入,當初我看到平仄的時候就覺得奇怪,為什麼會分為「平」、「上去入」兩類呢?為什麼不是「平上」一類或者「平上去」一類呢?我們做詩一定要背平平仄仄平,所以這個懷疑在我心裡很久,後來我研究方言,知道方言的入聲,例如竹、日的台灣話都是入聲,後面都是短音,於是又有疑問,為什麼不把「平上去」放在一類、「入」聲放在一類呢?有些事情當你有了懷疑之後,不一定能夠馬上解決,有些問題甚至幾十年才能解決,我從唸研究所開始就有好多問題放在心裡,一直到最近我才開始解決某些問題。這些問題都被擱在那裡,因為有一個點沒能突破,只要突破了這個點就可以解決,不過我們還是要有一個懷疑的精神。~)

第二個例子,我們講唐詩、宋詞、元曲到新詩,我也覺得奇怪,為什麼不是唐詞、宋詩?為什麼是這個順序?為什麼當時會盛行這種體制?從前在詩經的時候,長短句都有,為什麼詩會先盛行呢?這些對我來講都是疑問。換句話說,在各位求學的過程之中,當你看到一個東西的時候,不要盲目的急著接受,也不要覺得這是不可改的金科玉律,要有一點懷疑的精神,想一想為什麼?或許前人的假設有錯也說不定。~)

第二個是創新,你要思考以你的才能、學問,如果要做學問,應該往那個方向努力。要瞭解你的優點何在,你可以從那方面去超越別人,所以你要思考如何創新,而創新是從懷疑而來。我們中國的學問講求破,有的人很會破,可是不會立,自己說不出個道理來,所以我覺得在這裡所需要的是一個從懷疑(破)到創新(立)的精神,這個精神可以讓你發現別人沒做的東西。在我個人來講,我花在聲調方面的研究非常多,這跟平仄很有關係,我想要知道當時人的聲調,例如唐代的「平」是什麼調呢?「上」是什麼調呢?於是我就會去追尋、研究。在我來講,聲調的研究是我的一個大事,也花了好多功夫,因為這是中國特別的東西,所以我在這裡覺得應該有創新的精神。~)

第三個是週全,是認真的可信度。當你發現一個問題,你要創新,你要說出你的見解時,你要先讓自己確信這個事情是對的,假如你有所懷疑,你就應該把懷疑的地方說出來。或許你說「我想應該是這樣,不過現在有什麼樣的一個問題,我沒解決。」把沒有解決的問題說出來,或者你可以說「有兩個解決的方法,我採取了其中一種,我為什麼採取這一種,是根據什麼理由,我為什麼沒有採取另一種,又是根據什麼理由……」也許別人覺得你沒有採取的這個理由反而是對的,但是對你來講,你看準了這個問題,所以你有研究、分析,當你把所知道的都寫出來,這就是週全,就是一個負責的態度,讓人家知道你的想法。假如別人發現有一個地方你沒講到,那就是別人可以推陳出新的地方,可是如果你想得週到,你可以告訴他:「這個地方我的辦法是這樣……,為什麼我沒有選這條路來走……」換句話說,你要盡量把它做得週全,要說明你沒有走的那個路的理由是什麼、你做不通的是為什麼、你想不到的是為什麼、最後你為什麼會選擇這個路……。如此在學問方面就有一個基本的、可信的、週全的態度,即使你有可能想錯或有不對的地方,這個沒關係,因為學問嘛!總是推陳出新,別人可能推翻你,那一定是有新的資料、新的角度、新的想法,但是當你在做學問的時候,就必須要週全。~)

第三個我要談的是做事。我一直不太願意做事。其實我不太願意擔任史語所所長,所以剛開始是以副所長的名義代理,後來真的擔任副所長,這個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有人願意做,可是別人不找你做,有人不願意做,可是別人偏偏來找你做,為什麼會這樣呢?有時候我想是不是就是可以信託的關係?他覺得你這個人可以信託,如果他請你做事,至少你不會走歪的路,不會想著欺負他,找不同的手段來對付他。~)

在做事方面還可以供各位參考的就是負責,凡是別人交給你的事情你都要做好,要設法去解決問題。因為我有這種負責的態度,甚至到後來當我遇到問題的時候,腦筋就會一直轉,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我太太常說我天天跟孩子講理,什麼事情都要先分析,想出幾個解決辦法,再逐一挑選。其實有的時候並不需要走到那一步,因為家庭、感情不是一個完全講理的事情,在感情的事情上純粹的講理也講不通,講多了反而麻煩。但是做事要求的是解決問題,所以我剛才談到中研院有個工友跟我談了兩小時的話,我聽完了之後,告訴他我完全瞭解問題所在,但是可不可以成功要看目前的困難,所以你要說出你的困難,這就是一個坦率的態度,如果可以做得成功當然是皆大歡喜,但是做不成功的話是什麼原因,必須要跟他說清楚,讓對方充份瞭解兩方面的問題在那裡。~)

還有要知道認錯。我曾經在擔任所長的時候,有一件事情判斷錯誤,這是一個有關薪水問題的事情。有一個新進職員,我看他的資歷很好,所以把他的薪水訂在某一個高點上,當時我的會計告訴我,他說你訂這麼高不合適,因為跟所裡面原來的薪資不相符,當初我覺得他說的沒道理,也沒有對他的建議調整,隔兩三年之後我發現自己錯了,確實應該考慮所裡面的人跟他的情形,後來我跟那位會計道歉,我說當初這件事我決定錯了。我想這個態度是非常需要的,當你知道困難所在,你要告訴他做不成功的原因為何。當你做錯了,就要勇於認錯。~)

最後一個,盡量不動肝火,我這個人比較保守而剛正,脾氣比較大,工作了若干年之後,才把菱角磨圓一點,也就是中國人說得「圓融」。「圓融」聽來好像帶有不好的意思,有點老奸巨滑的感覺。有些人的脾氣是天生的好,例如錢思亮先生,你跟他發多大的脾氣,他都不動聲色,這種人休養非常好。但是我是休養壞的人,要做到不動肝火這件事對我來講非常難,所以我要一再忍耐才能不動肝火,可是這一點絕對很重要。因為你一動肝火之後,你自己的想法、判斷可能走樣。~)

以上我說了做人、做學問跟做事,看起來是三個事情,其實是一脈相承,我覺得一個人的誠懇可以在做人、做學問以及做事各個方面顯現出來,因為在學問方面,你要考慮週全,這是一個誠懇的態度。如果你把不利的證據隱埋不說,這就是不誠懇,所以在這三個方面其實是一脈相承,有一根線連在那裡,不論做事、做學問、做人,基本上都是一個誠懇開放的心態。~【坦蕩蕩的胸襟】我再說最後一點,坦盪盪胸襟,這是受到李芳桂先生的影響。他是一個坦盪盪的君子,從來不做虧心事,不論對人、對學生都是如此。或許我的學生會覺得我太嚴苛了一點,例如認為我應該推薦他到更好的學校,可是我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並不是我不幫這個學生,而是我覺得他比較適合某個階層,我只能幫到某個程度。~)

各位同學也要有一個坦盪盪的胸襟,你不要太計較,每個人的際遇不一樣,如果你今天一直跟別人比較,你就會失去坦盪盪的胸襟。人生的路,有的人走得快,有的人得慢,在我副研究員做了三年的時候,有些比較優秀的研究員三年就可以升等,當時我們所裡的老先生來找我,他說:「你是博士畢業,這三年也做得不錯,我們打算提你出去。」因為我覺得自己還不到那個資歷,所以婉拒了他。對於不升等這件事我並不覺得委屈,我認為別人怎麼做是別人的事情,我一直到第五年才升上去,其實已經算蠻快的。每個人的際遇都不太一樣,有的人走得順,有得人走得不順,難免都有自己的運氣,這就是人生的際遇,你不能拿不同的際遇相比,你不能常常去想這個事情,如果你這樣做,你的生活就不會平靜。~)

最後我提出西方人的精神和中國人的自在,我覺得李芳桂先生具有西方人的精神以及中國人胸襟,做學問非常嚴格,談問題非常準確,做事情盡量的認真。要有中國人坦盪的胸襟,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在我個人而言,我一直抱持著終身學習的態度,目前也還在學習的過程,謝謝各位。~問:(中文系 徐芳敏老師)我看到幾位同學都特別把「不說傷人的話」和「盡量不動肝火」旁邊寫了「戒之!戒之!」我自己也在這句話上劃了線,但是我想到今天下午上大一國文的課我好像就在動肝火,因為談到台灣文化是否獨立於中國大陸之外的新文化,這個問題免不了就會動肝火。到了第二堂課的時候,我就跟我的學生說抱歉,這就跟丁老師所說的一樣,說了傷人的話又說抱歉,這裡要請教老師,如何把自己不動肝火降到最低,然後不要當場後悔。~答:我覺得談到政治難免就要動肝火,因為政治牽涉到許多人的情緒,政治不是一個科學的求真,很容易會把情緒放進去。我有一個朋友是非常好的語言學家,跟他談什麼問題都可以聊得很愉快,可是一跟他聊到台獨的問題,就一定會吵起架來。我現在已經不太談政治問題,我雖然關心,也有發表文章,可是我不太跟別人談,因為我尊重每個人的立場。最近有一種說法,就是台灣文化當中有南島文化的存在,我研究高山族,我做過許多語言調查,我不太相信在這個以漢人為主的社會裡,有多少南島文化的成份,這就是一個爭議的地方。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文化,香港也有自己的文化,我覺得香港文化更接近西方,它的做事更有效率、廉潔,台灣文化當然跟大陸文化有若干的不同,但是這是不是構成一個所謂的文化體系呢?今天不是政治的專題研究,所以我也不多談,不過談到文化、政治難免會動肝火,但還是盡量不要。~)

問:我想請問老師多年來研究語言學的心得,以及您發現各個民族的語言學跟人格或心理是否有影響或一致、差異之處。~答:我覺得語言本身沒有高低之分,少數民族的語言與高山族的語言都有他的優點,每個文化都有它的表現方法,所以我不覺得語言跟人格有關連性。任何一個小孩可以學任何一種語言,我倒覺得跟人格比較有關係的是遺傳,可是語言是後天學習的東西,所以我不覺得它跟人格有重要的關聯。~問:(歷史系一年級學生)我本身是文學院的學生,我覺得現今的價值觀主要是以科技或理工商掛帥,對文學研究者有很大的衝擊,面對這種情形,我們應該以何種態度來面對?~答:這種情形是可以瞭解的,因為我們現在的社會科技發展迅速,家長希望孩子一生能夠生活無慮,所以希望孩子能夠朝科技、理工商方面發展。這是無可厚非,但是我覺得每個人都要瞭解自己的長處,如果你是一個多方面才能的人,你除了從事歷史方面的研究之外,也可以嘗試多方面的研究。我記得我有一個同學,在台大歷史系畢業以後,到美國唸土木系,他可能有多方面的才能,但是為了生活而選擇別條路,這也沒有什麼對錯。可是如果你的興趣在文學方面,你不妨跟你的父母談,以現在的社會來看,唸文科的畢業以後不會找不到工作,即使會苦一點,也是自己選擇的路。在今天的社會上,我們不一定需要很多人來研究文學、歷史,但是他們是不可缺少的。各位知道,一個追求高度商業化、科技化的社會,如果失去人文的精神是非常嚴重的一件事,科技或許可以花若干年的時間趕上,人文的精神絕對不是短期可以追回的。~)

我舉個例子,我剛才勸各位不要動肝火,可是我到大陸每次都要跟人吵架,我覺得在中國大陸追求商業利益的風氣之下,中國人待人的純厚幾乎是完全喪失,所以我覺得很難過。例如我去買梨,我買了七顆梨,他說十四公斤,我說怎麼會一顆梨兩公斤呢?這簡直不能相信,他還拿秤給我看,可是根據我的常識,我知道這是不可能。所以我在中國大陸旅行的途中一直動肝火,我覺得一個商業社會走到現在這種情形就是人文精神的喪失,連最基本的做人原則都消失,而這種人文精神的喪失,真的不知道多久才能趕得回來。我覺得這應該是文革的影響,十年文革把中國人一些良好的個性都摧毀掉,所以我不希望台灣也因為功利主義、商業主利而喪失人文精神,我們固然可以追求科技、追求商業,但是不要忘了人文精神。~問:第一,老師談到不相信南島文化存在台灣的事情,可否請老師簡單說明。第二,請問老師認為原住民文化在台灣的地位;第三,剛才老師談到研究鄒族語言的問題,據我所知,三民鄉、桃源鄉以布農族多,那邊的鄒族多不講自己的語言,對這樣語言流失的情形,不知老師有何看法。~答:我是從反面思考,就是去想台灣文化當中,有那一點屬於南島文化?我在山上調查時,高山族的生活非常落後,可是他們非常純樸,我待他們跟我們的朋友一樣,有些到今天都還有來往。可是我不覺得那個文化當中,有什麼東西進入台灣文化的主流當中,例如我們的價值觀念、婚姻關係,師生相處的關係等等,似乎沒有任何一點是受到南島語系的影響。文化的影響跟族群大小、族群現代化都有關係,我覺得在台灣現代化迅速的情況之下,原住民現代化速度很慢,近年來也許有進步,所以要使得我們這個大族群受到他們的影響,我覺得比較困難,也許我看錯了,但是我找不出來它影響的地方。~)

第二,關於原住民文化地位的問題。我以前暑假的時候到國外談語言,我會提出一個口號:「推行國語,保存方言」。如果我們不推行國語,我今天無法跟大家交流,但是對各地的文化我們也要保留。我們要瞭解原住民文化真正的優點,好的東西我們應該要保存,但是目前有一個不可避免的現象就是現代化問題。例如原住民有狩獵的文化,可是今天的社會講求保育,所以他們的狩獵文化就難以保存。他們狩獵時其實表現出不同的一面,例如兄弟間的感情可以在狩獵中表現出來,可是這種環境喪失了。所以簡單而言,我們應該保存原住民好的一面,而且要能夠借鏡。~)

最後,對於語言流失的問題。我在調查桃源鄉、三民鄉的時候,能夠說出道地鄒族語言的人已經很少了,到現在我想應該更少。這個事情就如我剛才所講的,保存方言是我們應該有的責任,讓他們保存自己的語言,而且能夠有一個國語來溝通。但是在現代化的過程中難免有些東西喪失,因為他們本地人都到外地工作,很多人連自己的語言都遺忘了,這是我們無法阻止的一個趨勢。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漢語方言,他們漸漸的流失,你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是一個現代化過程當中可能發生的後果。例如美國印第安人的文化,我們也非常希望能夠保存,可是就是沒有辦法,這是一個自然的結果,雖然我們不喜歡,也不希望這樣的後果,可是它是一個事實,我們沒有辦法。~問:請問老師,現在有所謂資訊焦慮的時代,大概每個月出版的書籍就有兩三千本,我自己很喜歡讀書,可是我每次到了書店,往往會不知如何選擇,有興趣的書又讀不完,需要學習的書又太多,不曉得老師在這方面可否給點建議,在這樣資訊焦慮的時代,在所謂的終身學習的情況之下,應該找到怎麼樣的一個學習方向。~答:我在柏克萊大學擔任老師,什麼事情都要自己來,所以我對資訊社會有很深的體會,我想每個人都應該接受資訊的教育,應該知道現在時代的改變,而且要不斷的學習。你談到出版品多,其實我連自己語言學方面的東西都看不完,這種情形該怎麼辦呢?通常我是要寫這個題目的時候,涉法窮盡式的找關於這個題目的一些研究,有些地方就必須要割愛。但是有幾點必須要把握的,第一,名家的東西你一定要跟著他走,他發表的東西你一定要參考;第二,如果你的興趣廣大的話,我可以先看書摘,有關係的才深入去看,例如我會看雜誌、閒書,看閒書時會先看序、跋,也許我會深讀,也許會翻翻就算了。以前趙元任的書架上,有一欄是:「看了就丟」,我現在還沒到這個程度,多少都還有些捨不得。在這個資訊社會快速的時代,我們一定要設法跟上,如果不能夠完全做到,至少可以做到一部分。現在的書真的很多,像我個人興趣很廣,我最愛看的閒書是武俠小說,其次是翻譯作品,還有傳記等等,所以這之中要有一些挑選,最好就是先看書摘。~問:(歷史系一年級學生)老師剛才提到許多轉捩點,您因為遇到一些貴人而有不同的際遇,假設如果沒有遇到貴人的話,如何化被動為主動,幫助自己打開視野,充足自己。~答:我覺得要化被動為主動,有好幾件事情可以做,第一,你看看現在歷史系最出名的老師是誰?最好的老師是誰?選他的課來上。就是專門找好的老師跟他學好的東西,如果他開的課非常難,你不要害怕,還是要跟著他唸,這是第一個化主動為被動的辦法。第二,你到圖書館去,在你專業的這一行裡,看看那幾本書你最看得進去,是西洋史或中國史呢?去找最對你味口的書,然後在這方面努力。假如台大的學習沒有你喜歡的,可以看看台北的其它大學有沒有這樣的人?你就跟著他唸,去旁聽他的課,就可以把被動化為主動。以歷史系來講,我覺得台大的歷史系是非常強的,每方面都有很多好的老師,你可以選擇你自己最有興趣的地方來學習。~問:(歷史系一年級學生)請問您在學習和研究語言方面有無心得或絕竅,可以讓我們在學習中有所參考或幫助。~答:一點都沒有絕竅。學習最主要是看目的,例如:我讀日文是為了看書,我讀藏文是為了瞭解它的系統。學語文首先你要瞭解自己要求的能力,例如你唸日文,你的目的在看書,就不應該著重在語文訓練方面。藏文也是一樣,藏文分成現代藏文跟古代藏文,古代藏文是需要查字典,那個文字已經死了,可是如果要瞭解它的文字結構,就必須要知道怎麼使用。如果真的要說精通各種語言的方法,首先,我告訴各位,我根本沒有精通各種語言,我能夠精通的大概只有漢語。以前有人說趙元任先生只要半天就可以精通一種語言,這是不可能的事,其實他精通的是這個語言的系統,因為研究語言是需要時間的累積,所以趙先生對語言非常敏感,可以推論出這個語言的系統。但是要說到精進,短期內是沒有辦法完成的。不過有些人學習語言就是特別快,如果你沒有這樣的資質,我相信恆久的努力絕對可以做到。~問:(語言所三年級學生)台灣語言學界的發展是源於西方,中國雖然有所謂的「小學」,對中國的文字聲韻系統有自己的一套見解,但是目前台灣語言學研究所的方向大部分是從西方取經,我自己就是受這方面的教育出身。而老師畢業於中文系,是傳統小學訓練出身的,我想請問老師,當您在國外唸書,接受西方語言學的訓練時,會不會覺得中國傳統的小學,尤其是聲韻學、文字學方面的訓練,而這些對我們是不是非常重要的?第二,老師提到在西雅圖遇到李芳桂先生,李先生要求您修藏語、滿語,因此打開了您的視野,我一直有個疑惑,我覺得語言學不應該是奠基在語言上面,很多人認為學語言對語言學不重要,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至少就打開一個人的視野來講,這方面是很重要的。最後,請老師談談語言學在台灣可能發展的方向或前景。~答:我出國前主要是受中國訓練,對中國傳統的語文學,如文字的淵流,語音的分析都有訓練。後來在國外接受西方語言學的訓練,對我個人而言,我覺得有一個東方的訓練,可能是一個好事,因為有許多語言學的理論能夠印證在中國的東西上面,而且有些中國的東西可以反過來對語言學有些不同的看法。但是我們不能夠要求現在從事語言學的人都有這樣的訓練,可是我希望能夠做到「不要拒絕」。如果外文系或考古系出身的同學去唸語言學,應該要多少涉獵一點中國的東西,而中文系出身的人,也不要拒絕西方的東西,應該看看這些理論對中國的東西有沒有可用之處。我舉一個例子,中國在隋唐的時候,就對語音有分類,例如:清、濁,那個分類跟今天語言學上的分類若何符節,中國人在當時就有音節的字典,會把同音字列在一起,我覺得這是當時很進步的一種東西。不過這個問題要看你將來的語言學研究要走什麼路線,假如你走的是現代語法的路,那中國對你的幫助可能極少,因為中國人語法的觀念發展的非常晚;如果你是要做語音、方言方面的研究,那我覺得中國關於小學方面的訓練是大有幫於。我是一個中文系出身的人,我對西方語言學的理論涉獵的不夠,例如我對歷史語言學、比較語言學比較有興趣,在語音方面的研究就做得很少。如果你希望能夠溝通兩者而成為全才,這個是需要不同才幹的人才能做到,在我覺得是不容易的,而每個人都應該認清自己的方面。~)

第二,語言學跟語言,例如某個人問我:你是研究什麼的?我說:「我是研究語言學的」那接下來那個人會說:「那你一定會講很多語言囉!」這個我無法回答。因為語言學講得是理論,從這個理論背景,我們可以研究任何語言,語言是實際的東西,所以懂得越多的語言,對你瞭解語言學的理論會有很多幫助。例如:有一個東西叫做原音和協,如果你不唸蒙古文、土耳其語就不容易懂得這個名詞的含意。如果你懂得的語言越多,你就會比較開闊,所以我覺得自己學語言沒有天份,也沒有學得很好,假如你跟我談日文,我可能不能講得很道地,但是它的若干結構、組織我都瞭解。我覺得研究語言學的人,能夠學不同的語言最好,如果不能,純粹根據一種理論做某一種語言的分析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你不能夠要求所有語言學的人,一定要會講很的語言,這是不切實際的。~)

第三,對台灣語言學的前景我覺得很光明。因為在我唸書的時候,連語言學研究所都沒有,那個時候有開語言學課程的就是台大,現在清華、政大、中正、師大等等都可以學,所以我覺得前景很好。目前我們的語言政策正在改變,需要很多人來從事這方面的工作,在國外很多系裡面,語言學概念是必修課,因為如果對基本的語言學不瞭解的話,對很多進一步的東西就沒辦法深入,可是我們這裡並不把語言學概論放入普遍的課,我覺得很可惜,像中文系、考古系、外文系、歷史系、哲學系等等,應該都需要對語言有基本的瞭解。~